导语

  提起岭南画派,多数人都将以高剑父、高奇峰作为代表的画家定义为这一画派的创始人,并不吝辞藻将他们的艺术成就及对后世的影响普及推广。然而,若要更早地追溯二人的艺术形成,他们的启蒙老师居廉是不能被忽视的重要人物。在谈论十九世纪末广东的美术状态时,也会无一例外地要提到他。但遗憾的是,这个离我们仅一百余年的画家、对近现代广东画坛产生如此影响的一代宗师,我们对他们的情况却缺乏足够的了解。这种情况和“岭南画派”创始人及其传人们在广东画坛几乎家喻户晓的情况大相径庭。

居廉的艺术历程

青年:身入军营作画授徒 终日勤勉创作
大约在道光二十八年(1848年),二十岁的居廉随居巢赴广西张敬修营中。张敬修是“二居”艺术生涯中起关键作用的人物,道光二十五年(1845年)服官粤西,官至广西按察使、江西按察使等职。雅好书画,自己也能偶尔画几笔。他在任上先后延请“二居”赴广西,主要是做军师兼作画、授徒。居廉在广西并非皆忙于军务,更多的时间仍然是从事艺术活动。据近人李健儿记载,居廉在广西时“每以暇日,挟丹青,游野次,或登山临水,追模花鸟草虫诸生物,务得其神似”。
中年:创作于可园和道生园 迎来艺术创作兴盛期
后来,居廉与居巢同赴东莞,断断续续住了几年。居廉主要居住在张鼎铭的道生园,而居巢则主要在可园。因可园、道生园相隔仅数百米之遥,故二居经常在可园,作画雅集。张鼎铭乃张敬修之侄,与居廉年龄相若,亦有书画之好,又同学画于居巢,且对居廉之画喜爱有加,因而对居廉特别的“关照”。他曾专门派人为居廉搜集奇花异草、鸟雀虫鱼写生,而居廉作画也极勤奋,极精致。他在道生园中所居住的时间也远多过可园。居廉在可园和道生园期间是艺术创作的兴盛期,这一时期所作之书画极精,画艺臻于化境,可惜这段时间的传世作品并不多。
晚年:设馆授徒 奠定广东画坛特殊地位
同治三年(1864年),张敬修在可园病卒后,居氏兄弟回到了故里。居廉还乡后不久,即用多年积蓄在所居住的隔山修建了一座供自己写画与授徒的庭园,因种了十种香花,故名“十香园”。居廉自1865年起,便在十香园设馆授徒。到了晚年,画名日盛,求画者踵接。每逢月初,他便由隔山到河北(珠江以北)一次,拜访友好,顺道往大新街双门底各接件处收件。求画者常把索画之题材要求及润资放于各接件处,居廉由学生陪同取回后,当月便可交件。居廉一生的大部分时间在故里度过,在十香园里,他创造出大量的艺术作品,培育出伍德彝、高剑父、陈树人等一代画师,因而最终奠定了在广东画坛的特殊地位。

居廉《富贵白头图》

居廉《富贵白头图》

关于居廉的文献记载

    • 《啸月琴馆寿言》书影

      《啸月琴馆寿言》书影
      《啸月琴馆寿言》是由《得寿图题咏》和《啸月琴馆寿言》两部分组成,是由居氏诸弟子及友人们为其祝寿所撰写,各一卷,封面由时人谢凤歧于光绪十三年(1887年)署端。关于谢凤歧的情况,史书上并未有详细记载。
    • 《啸月琴馆寿言》书页

      《啸月琴馆寿言》书页
      扉页分别为谭伯才所绘《古泉先生小像》及居廉所题《调寄醉思凡》词一首。谭氏之画作于光绪十五年(1889年),白描,所绘居廉手持拳石作站立状。居廉题词作于同治十年(1879年),系目前所见居氏少有的词作之一。
    • 《啸月琴馆寿言》中居廉题词

      《啸月琴馆寿言》中居廉题词
      《得寿图题咏》由番禺陈瑞佺(字少鹤)作序。该序集古人句,多褒扬溢美之词。其他题诗共有六十四首,均系为《得寿图》所作。从陈良玉(1814—1881年)、陈澧(1810—1881年)均有题诗可知,此图至少系1881年以前所作。
    • 《得寿图题咏》书影

      《得寿图题咏》书影
      《啸月琴馆寿言》为居廉六十大寿(1887年)时,居氏友人凡十八人所作祝寿诗二十六首的结集,这十八人分别是番禺杨永衍(椒坪)、南海萧 常(伯瑶)、番禺潘光瀛(珏卿)、增城何桂林(一山)、番禺杨文桂(湘舲)等人。
    • 《得寿图题咏》书页

      《得寿图题咏》书页
      由于符翕与居廉同时,又为至交,所提供之史实是相当珍贵且可信的,这对于居廉早期生平事迹的钩沉无疑具有重要的意义。至于这些祝寿诗也如《得寿图题咏》一样,为居廉的交游与艺术活动提供了宝贵史料。
    • 《草色联吟》书影

      《草色联吟》书影
      《草色联吟》虽然是古时文人之文字游戏,但因有居廉的参与,亦可看出作为一个职业画家之业余生活,说明居廉并非是一个简单的画人,他同时也是一个可以融入到诗书画交游的文人圈中人。
    • 居廉《草色联吟》书页

      居廉《草色联吟》书页
      《草色联吟》的文献价值不可低估。从其中一首居廉的诗作也可以看出居廉一定的文学功底:“玉钩斜畔板桥头。软翠遥青一望收。渺渺远随游骑去,萋萋如替落花愁。春人采绿联新赏,谢客薰香忆旧游。残月微明朝露湿,碧溶溶地似烟浮”。
    • 《邱园八咏》书影

      《邱园八咏》书影
      邱园是顺德人邱诰桐的私家园林。按,邱诰桐(1868—?),字仲迟,一作仲池、仲篪,工诗,有《邱园随笔》存世。他的邱园和杨永衍鹤洲草堂、张敬修可园一样,是当时文人雅集之中心。园林共有八景,居廉曾专门为其绘图。
    • 《瑶溪二十四景》书影

      《瑶溪二十四景》书影
      《瑶溪唱和集》是当时广州地区文人为刘彤所作瑶溪地区二十四景诗的和集,所以一名《瑶溪二十四景诗录》。该集是由杨永衍编辑,刊行于光绪三年(1877年)。按,刘彤,字子言,番禺人,读书于人外山房,名其堂曰“独笑”。
    • 居廉《瑶溪二十四景》书页

      居廉《瑶溪二十四景》书页
      《瑶溪唱和集》凡一卷,开篇为刘彤自序和苏道芳作序,卷首乃刘彤原诗,后为居巢、居廉、杨永衍等十九家和诗,各有廿四首,篇未则附潘飞声、杨其光等《瑶溪二十四景杂咏诗》,亦各为廿十四首。《瑶溪唱和集》所收居廉诗作颇具性灵之气。

居廉各种题材画作特色

花鸟画:师承前代锐意变革文人画趣味明显
提起居廉的画艺,自然会想到撞水撞粉之法,而居廉的撞水撞粉之法是与他的花鸟草虫分不开的。正如上文统计所显示,居廉擅画花鸟草虫。他的花鸟画上追恽南田,下承宋光宝、孟丽堂,在师承前代的同时锐意变革,参入己意。高剑父的一则画学笔记很能说明画家“变法”之道:“古师(居廉)师乃兄梅翁,一变也;梅翁师南田,一变也;南田遥接宋人衣钵,又一变也。旷观历代名手,无不变,且无不善变。”居廉也正是在恽南田、居巢、宋光宝、孟丽堂的基础上加以蜕变,并参以写生,笔致兼工带写,赋色华妍,尤其注重从造化中吸收灵感,因而花鸟草虫,涉笔成趣,形成了一种被称为“居派”(又称为“隔山画派”)的典型画风。
居廉的花鸟草虫画中,为数最多的莫过于时卉、岭南瓜果的写生,这类作品也是居廉画艺之精华所在,所谓撞水撞粉之法也多是运用于这类作品中。居廉早期的这类画中,由于受到前人及居巢影响较深,因此还未完全脱出樊篱,画中流露出的文人画趣味也非常明显。

居廉《花卉草虫》册之四

居廉《花卉草虫》册之四

 

人物画:虽非所长却独出机抒 可圈可点
居廉的人物画并非所长,但却也能独出机抒,在晚清岭南画坛可圈可点。他的人物画,大抵可分为仕女、钟馗、寿星、罗汉、文人雅士、市井人物几类。居廉的仕女也如从兄居巢,大抵从改琦、费丹旭得径,赋色雅妍,写实重于写意。高剑父在《跋居师仕女》,中称其“鲜画仕女,偶一染翰,雅秀绝俗,别绕风致”。他的仕女画直接受湘籍画家葛本植的影响较大。
寿星与罗汉也是居廉人物画中常写之题材。他的寿星所画非常特别,一般是左手握仙桃,右手拄拐杖,椭圆形、近乎夸张变形的光头和一脸的银须,脸部之颜色也是用浅红,虽然有些老态龙钟,但人物精神面貌极佳,正如居廉常在画中所题识一样:“矍铄精神,现寿者相,花甲重周,添筹无量”。

居廉《狗逐兔》扇面

居廉《狗逐兔》扇面

 

山水画:保持清初正统绘画传统 融入个人笔情墨趣
居廉的山水也是和居巢一样远绍“小四王”之一的王宸(1720-1797),从其根源来讲,还是受“四王”一类的清初正统山水影响较大。其画大多枯笔重毫,气韵荒古,间亦有润泽、秀雅之趣。一般说来,大致可分为两种类型:
一类乃临写古人,气韵高古,从“四王”处讨生活,还保持着“四王”以来的绘画传统;从形制上讲,以画轴居多,如1876年的《意笔山水》轴(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藏)、1896年的《山水闲游》轴(广东省博物馆藏)和1888年的《仿王蓬心山水》轴(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藏)等。一般构图较为繁复,用笔劲健,意境深远,不是简单重复古人笔墨,而是有所创意,融入了自己的笔情墨趣。
另一类乃秀雅、精致的山水小品,该类画一般以古人诗意或以传统文人所向往的一种隐居生活为主题,颇似居巢的文人清趣类的人物画意境,很有些文人画的意趣;从形制上讲,以扇面画居多。

《花鸟人物山水画册》之五

《花鸟人物山水画册》之五

居廉钟馗画特点:

人物形象:温情悠闲 一改面目狰狞之相
居廉所画钟馗和历代所画之形象有所不同。他在传统题材上多所创意,一改以往那种面目狰狞、不苟言笑的冷漠形象,而是将一个疾恶如仇、正义凛然的化身描绘成一个妙趣横生、各具情态的温情大汉。他所画之钟馗逸笔洒脱,在画意与笔法上均有其独特之处,让人们在不经意的笔触中见识到一个刚中带柔、柔中带刚的铁面人物。作于光绪二十三年(1897年)的《钟馗捉鬼图》(纸本设色,纵66厘米、横30厘米,香港艺术馆藏)所写之钟馗手捉小鬼,但面部却带有陶醉之相,完全是一幅志得意满的形象,这与小鬼之惊恐形成鲜明的对比,是所谓“正义”与“邪恶”之不同结局。
构图形式:不设衬景 以人物形象为中心
居廉所绘之钟馗还有另一种类型,便是用极为漫画、写意的笔调刻划钟馗的各种情态,无论是气宇轩昂的武钟馗,还是文质彬彬的文钟馗,抑或嬉笑怒骂、不拘行迹的“不文不武”、“亦文亦武”的钟馗,居廉并未以任何景致衬之(没有衬景,使这些画作的视觉中心自然而然便是钟馗),而是以工笔、写意、或兼工带写等手法表现出不同情态之钟馗,以传递出作者所宣扬的或温情、或刚正、或雍容、或悠闲……等等各种面目的钟馗形象。在各种类型的钟馗刻划中,作者赋予了钟馗们不同的情感,使之由一个面目威严、不苟言笑的铁面大汉转变成一个个生动活泼的天使,为世间带来福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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